尽管一直说买书意愿不强，也觉得书市可供捡漏的好书越来越少，面对凭空掉下来的书市赠票，前天——书市最后一天——还是忍不住又去了一趟地坛。癖好之为癖好，就在于一旦养成以后那种内在无形的驱动力，理智可能不断警告你费时费力、徒劳无功，行为却不由自主屈从于内在本能，使人无处可逃，唯有屈服。那天同学拿着赠票来问有谁想要的时候，有人直接就说别给我了，不打算去，而我尽管还在犹豫去不去，却先毫不犹豫地要了一张来，这可能也正是有癖好和没癖好的区别之一。

有淘书藏书癖好的人，并不怀揣着明确的购书目标，逛书市之于他们，与其说是购书，不如说是寻宝，追求的是那种可遇不可求的书缘，也许是最近正好关注着的某种书的相关书籍，也许是某些罕见的旧版书或初版书，碰见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而无此癖好的纯粹读者，则大多带有更明确的目的，逛一趟书市是有一些具体的购书任务必须完成的，而在这种大规模的书市中心愿也往往能得到满足。这样看来，似乎有癖好者更容易失望而归，缘分毕竟虚无缥缈，无缘对面不相逢，与书擦肩而过这种事在人山人海、书山书海的书市太过正常，实则却也不然，书缘固然飘渺，妙在一个“缘”字，没有具体目标，则处处都可能是目标，可读可藏的喜爱的书太多，没有遇上这本，也许反而碰上另外一本，无论是这是那，见着了都是喜悦无限，得其任一都只会令人有巧遇的满足感，而错失则因不知而不会有失望。

所以第二趟照旧是怀着悠闲而兴致勃勃的心情去扫尾的，虽然工作日的周一逛书市的人竟然那么多多少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好在爱好不同各行其是倒也不怕人挤人，传统热门的三联书店、中华书局、广西师大和商务印书馆再也不是我的主要目标，疯抢三五折特价书的时代对我来说已经多少算是过去的了，现如今特价书店和购买渠道不少，完全不必死盯着这些大牌出版社像白捡便宜式的囤书了。我来书市是挑便宜捡漏来的。所以我就只专心地逛那些真正的旧书摊，而且主要扫视这些旧书摊里的五元区。只因现如今的书价实在越来越透明了，稍微品相好点的旧书那些摊主就迫不及待用透明塑料袋封好上架，想从中便宜得手基本没戏，侃价也没多少空间，倒不如清清静静搜索一下五元区，捡到随便一本喜欢的也免得书油子们坐地起价，省去一番辛苦的对侃。

我发现我在那家由一对中年夫妻经营的旧书摊上总是不空手，他们似乎每次都把书摊设在旧书街的一头，于是在店面的墙外就有空间摆上一列五元区的专架。五月份春季书市时在他们家这个区域我收过一套精装薄本四册的《列宁选集》，前几天淘到的那本克尔凯郭尔《勾引家日记》也是在这里，而这次我又收了两本，一本是台湾联合文学丛书之一的《云吞城市》，描写的是香港的风土人情，李欧梵作序推崇其“‘道地’得惊人”，这样一本2003年底初版的台版书竟然五元可得，我有什么理由不拿下呢？另一本是冯亦代文集的《书话卷1》，是散本，书话卷部分应该共有三册的，但遍览书摊仅得一册，虽然缺本可惜，不过此书内容对于文学爱好者还是很有意思的，每篇书话都不长，主要是对一些作家和作品的介绍，但从中可以八卦到不少文坛轶事，也可以照单识书，跟随冯老作一番文学巡游。此书除了开头少数几篇是讲国人作品，后面大多数谈的则都是欧美文学。

说淘书者逛书市没有明确目标，其实当然不至于那般绝对。比如我前一天刚刚对溥仪提起一点兴趣，这一趟书市之行就多多少少有点期盼能淘到一本《我的前半生》，可惜没有看到，倒是得了一本《爱新觉罗·溥仪日记》，却也是因为刚刚提起的这点兴趣才留意到的。之前在图书馆借了孙犁的《耕堂读书记续编》闲翻，里头一篇《题<雪堂校刊群书叙录>》谈的罗振玉很有特点，让我对以前只曾听说过名字的罗振玉印象丰满了不少，比如说罗对于自己学术成果的重要性自吹自擂过于夸大，说他随便结交外国朋友就为了能帮他印书，又说他印书虽精益求精但定价超级昂贵，使鲁迅吃惊又不得不买等等，于是印象颇为深刻；很巧又在董桥还是谁的文字里看到说罗振玉与王国维之死有点什么关系，据说在溥仪的自传里有涉及，于是才想找这本自传来看看，查找溥仪书籍的时候又新知道有《溥仪日记》这么一本书。然后又这么巧在书市上就看见了，注意到了。我买的此书是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6月出的旧版，今年年初天津人民又出了套装上下册的新版日记，定价很是不低，但不知道与旧版有哪些不同。对于爱好淘书藏书的人来说，常常是觉得新不如旧的，买到旧版比新版更让人开心。说起来，这书可能才是这趟扫尾之行较为实在点的收获。

另外还收的三五本无甚趣味，就不赘言。此外，必须记上一笔的是，在我快将罢手的时候，老辛与翔姐翩然而至，一起又小逛了几个动漫小店，可惜没买到老辛最爱的凉宫春日，于是翔姐做东，请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去金鼎轩大快朵颐，凤爪和奶黄流沙包真是太可口了，还有翔姐所谓“让人不至于绝望”（是这么说的吗？一时记不清了）的榴莲酥，真有点忘记我多久没吃过金鼎轩了，简直没有一道小吃不觉得好吃的，必须承认，我吃撑了。

幸福地腆着肚皮回来。晚上却觉得有点生病了。白天就觉得咽喉发炎难受，果然这晚就浑身酸软无力，却又睡不踏实，隔天感冒症状便出来了。撑着赶紧去校医院拿了药，又自去药店买了解毒冲剂，胡吃海喝药物后又大睡，休息了一天，今天总算是舒服了。咽喉不痛了，变成有点咳嗽了。